在我們這個少有雪花的城市,那天晚上終于下起了飄飛的大雪,使每一條街道,都鋪上了薄薄的白毯。
我雙袖緊扣,縮著頭快步走向公交車站,抱怨著氣溫驟降。忽然,我的目光聚集到了銀白的雪地上極不相稱的粉色小囊。我俯身拾了起來,剛欲要開,一道閃亮的燈光刺向我,正是回家的公共汽車,于是我將小袋子往口袋胡亂一塞,忙上了車。
投幣后,我正靠前門坐下,車開了不步一個與我年紀(jì)相仿,但矮我一頭的小女孩正追著大叫:“叔叔停一下!”車停下來了,她上來。但我疑惑車還不開,原來她遍翻了紅棉襖上的上下口袋,也沒摸出一分錢來,她急得滿頭大汗,頭發(fā)貼在了額頭,司機(jī)不大耐煩了,說:“算了算了,你上來坐吧,大家都趕著回去,下次記得帶。”
我正拿著那小袋子,似乎摸到了紙,打開一看,原來全是塊兒八角的零錢,我抽出兩張,看著她仍急著翻找,已經(jīng)找到衣內(nèi)口袋了,但她突然緊盯住我,我怔住了,朝我大喊:“啊,這就是我的錢袋,我媽媽做的!”我急得滿臉通紅,手縮回來,這一刻,我便脫口而出:“誰說的,這是我裝零錢的,小袋子方便,你不帶錢還訛我。乘客也議論紛紛:“這小孩子,都說了不用投了,人家還愿給她投,她反咬一口,父母怎么教育的?”
她急哭了,又憤又恨地跳下車去,一個人在雪地里找了起來,司機(jī)失去耐心,關(guān)門便走,我緊摸錢袋,不是滋味,在車上望著她焦慮的背影。
回家后,我關(guān)上房門,拿出錢袋,這才看清,粗麻布上卻繡了些錦線,口折得很好。倒出來,才發(fā)現(xiàn)不僅有零錢,還有一張照片,背后寫著:奶奶,城市讀書很好,不用擔(dān)心。正面是個慈祥的老人,黑白照。
我不禁想起她是否仍在雪地找,也想起她在城市求學(xué)的艱難,更想起她的奶奶熱切的期盼。
假如那一刻可以重來,我一定要心平氣和地與她道歉,她會坐在我身旁,我們有說有笑的;我一定會拋卻面子與狡詐,結(jié)成朋友;我一定會鼓勵他,讓她更加自信和尊嚴(yán)。如果那一刻可以再發(fā)生,我現(xiàn)在一定不會如此慚愧,她也可以舒服地回到家中……
我不能再想下去了,我收好錢和照片,系好小囊,出門坐了很晚的車回到那里,雪依然在下,只是不見了紅色的身影,雪地上有著來回零亂的足跡,也快被雪埋沒了。
我仰望天空,只希望那一刻,她的心不會像我一樣冰冷,她能一直開心地生活在我們城市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