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愛玲說:“回憶這東西若是有氣味的話,那就是樟腦的香。”
合上雙眼,便是你生前坐在小竹椅上,用滿是寵溺的目光注視著我的場景,甜而穩(wěn)妥。猛然睜開眼,呈現(xiàn)在眼前的只有空空如也的偌大的房,彌散著淡淡的香樟味,那是你身上的味……苦笑,心中那一抹惆悵,那一絲遺憾便是清甜樟腦香中的淡淡的澀吧!
回到五年前,我還是一個跟在你身后,緊緊攥你衣角的孩子,你的藍色小花布卦略有些粗糙,但我卻喜歡那面料撫過手心的感覺,酥癢地,又讓人十分安心,我就是那樣拉著你的衣襟,從牙牙學語到亭亭玉立。那時,你也只不過八旬,還可以在小院里趕著啄菜苗的母雞,還能一人料理一方菜地。我看著你澆水,晶瑩的水珠在綠油油的葉片上滾動,在陽光的照耀下炫目,你拉著我的手說那是耀眼的希望……我發(fā)現(xiàn),那些橫亙在回憶中的細枝末節(jié),是那么讓我依依不舍,念念不忘。
不知不覺,已到了上初中的時候,父母說家鄉(xiāng)不是追夢人駐足的地方,執(zhí)意把我送往省城。臨行前,我還是提出去你的小院。初秋將至,樹葉尚未蕭瑟,從天井看,天空中偶有白鴿樸棱著翅膀掠過,我噙著淚,拉著你的手遲遲不愿放開,你笑得依舊那么慈祥,不停地喃喃著:“大城市好啊,有出息啊……”終究到了離別之時,你從屋里提出大包小包的食物,我知道,那是你親手做的,里面裹著的滿是愛意。我和父母走了,道上我一步三回頭,你駐著杖,蹣跚地跟隨著,你停在了巷口,此時我心中好像有個沖動,想干什么呢?直到我坐上了高鐵,我猛然間意識到,我想抱抱你啊。兒時我總是在你懷里癡癡囈語,而現(xiàn)在……等下次回來一定要緊緊地抱住你。我暗暗下決心。
在繁忙的學業(yè)與遙遠的路途中,我一次次地決意去抱抱你,但又一次次被現(xiàn)實所打破,冬日,涼夜,冷風,孤月,等到寒假前夕的期末,我本以為能回去好好地看看你,抱抱你時,噩耗傳來,年逾九旬的你出現(xiàn)了心衰,已去了。我蜷坐著哭,因為學業(yè),我竟不能回去參加你的葬禮。我,真的好想抱抱你……
如果那一刻可以重來,我大概不會只看著你照片癡癡地發(fā)呆吧。但是,這世上終究沒有后悔,我只能陷入回憶中沉思,再告誡自己,已經(jīng)決意了的事便要努力地奮力地去做,這樣便不需要重來了吧……
張愛玲說:“照片這種東西不過是生命的碎殼。”望著黑白照片上的你,笑得依舊那么慈祥,發(fā)覺了,時間不等人,只能去把握。
很遺憾,終究沒有用吃奶的勁狠狠地抱緊你,但在這里,我還是要向天堂上的你,傾聽我的心聲:“我真的很想抱抱你,還有,我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