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幼時,我就是個“問題大王”,無論何時何地都在爸爸媽媽身邊轉(zhuǎn)來轉(zhuǎn)去,嘴里像吐出糖彈似的向父母問著一串又一串的問題——
“為什么國旗是紅色的呀?”
“這個字怎么念啊?”
“那個黑盒子(電視機)里的人會不會跑出來呀?”
“……”
對于我提出的這些“弱智”問題,他們從來不感到厭煩,而是樂此不疲地回答我。我也就“恭敬不如從命”——更加理所當(dāng)然地刨根問底下去。
到了上幼兒園的年紀(jì),老師有一天把他們找去談話:“你這孩子懂的東西真多??!”在一旁玩得正歡的我疑惑地望向他們。爸爸媽媽正對著老師笑呢,我便也很開心地笑了起來。這是他們后來告訴我的事了。
8歲時,我們搬家了。新家離學(xué)校比較遠,家里不知何時添了輛女式自行車,從此媽媽就用它接送我上下學(xué)了。夏天,不管多熱,媽媽總是準(zhǔn)時來到學(xué)校,頂著大大的太陽等我下課。回家的路上有好幾段長坡。才到第一個坡,媽媽就要使出全身力氣踩著腳踏板,努力地往上騎。我每天都能看到媽媽脖子、頭發(fā)上的汗,順著皮膚往下流到背上,衣服濕了一大片。不過那時的我才不理會這些呢,看著身邊的汽車“唰——唰——”地經(jīng)過,再看看我們這“蝸速”,我就有點惱了。“快點,再快點!”我不停地催促媽媽。她呢,有時當(dāng)沒聽到,有時也生氣了,不悅地叫道:“這已經(jīng)是最快了!”我便也生起悶氣來?,F(xiàn)在想來,當(dāng)時的自己怎么就這么任性呢?
五年級的時候,爸爸心疼媽媽這樣每天四次的“強度體力勞動”,于是那輛女式自行車在某天被一輛電動自行車取代了。這下可輕松多了,只要一轉(zhuǎn)動那手柄,連踏板都不用踩,想要多快就有多快!可老天也有不從人愿的時候。那天爸爸不用上班,是他來接我。我一出校園還陽光明媚,誰知行不到半路,頃刻間一顆顆豆大的雨點砸下來了。爸爸沒帶雨衣。好一個措手不及!我正郁悶地大呼“怎么辦!怎么辦!”,爸爸竟然很淡定地說:“沒事,很快就到家了!偶爾被雨沖淋一下也挺爽啊,回家洗洗澡就好了!”然后依舊保持他雷厲風(fēng)行的速度“疾馳”著。畢竟是女生,我雖有些不甘愿,但也挺服氣的。來得這樣猛、這么急的壞天氣,一生中又有幾次呢?這時的我們好像在向風(fēng)雨挑釁!嗯,這感覺真爽!我高興得在心里大叫。
現(xiàn)在的我,雖談不上處事不驚,卻也能事大事小都由自己解決了;上下學(xué)也不用他們在雨打日曬或是風(fēng)輕云淡的日子里辛苦接送了……現(xiàn)在的他們,已經(jīng)逐漸放開手讓我在未知的領(lǐng)域中自己去嘗試、去探索了。十四年匆匆過,我不僅看到了自己身上的巨變,也在他們的身上看到了歲月侵蝕的痕跡。一不小心父親已年過半百,一不小心母親已有了幾根白發(fā)……還有什么是我一不小心就過去了的呢?我開始思慮和他們在一起的日子還有多少,我開始一點一點排斥這樣的變化??晌矣指屑み@些變化,它讓我更加珍惜與父母在一起的時日,它讓我更加了解父母對我的愛,它讓我更加懂得保護好那些已握在手中的、也許某天就會轉(zhuǎn)瞬即逝的東西。
我懷念那個鉆牛角尖的我,我懷念那些夏日里母親背上的濕汗,我懷念那場讓父親和我淋透了的雨。
我十五歲了。
我還能擁有父母多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