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嘩嘩……”一陣悅耳的流水聲傳來,循聲走去,原來是個淺水潭子。但奪走我眼球的不是清澈見底的水潭,而是水潭上方幾抹耀眼的金黃和充滿生機的嫩綠。枝條到長著伸入水中,與水握手言歡。枝條上密布著綠葉,有恰到好處的綴上幾朵細小的黃花,有幾朵像是未出閣的小姑娘,羞澀地半掩半映在枝葉中,清麗而不失俏皮,如小家碧玉,更添幾分朦朧的美麗。聽人說,那就是迎春。
迎春,迎春,自然是迎著春天開放。此時,春意尚未濃,它們便已卯足了勁兒生長了。一塊巨石上,一層層、一絲絲、一縷縷枝條一順溜地從石頂傾瀉下來。背陰處有些光禿禿的枝條隨風而動,甚是蕭條;向陽處卻仿似另一個季節(jié),早已枝繁葉茂,那小花簇簇叢叢,如點點繁星,煞是可愛。那葉子也綠得喜人,墨綠、深綠、淺綠、嫩綠,好像一碰便能淌出綠來。風兒掠過,枝條搖曳婆娑,陽光照耀下,那花瓣仿佛能反射出光來。我站在潭子這頭,遠遠望去,迎春倒像給巨石批了一件令人驚艷不已的披風。
我沿著潭邊尋找迎春花盛開的地方。走過一條窄小的泥巴小路,橫穿一片小竹林,又七拐八拐地繞了一會兒,才繞到了潭子的另一頭——迎春花盛開的地方。這里顯然很少有人來,恐怕像我這樣刻意尋來的人少之又少。也不怪沒人來,迎春密集,數(shù)量又多,幾乎將這三分之一的潭岸都包圍了起來。且附近雜草叢生,巨木參天,我不由想起了《西游記》中的水簾洞,迎春自是洞口的“水簾”了。
再走進了些,細細欣賞。迎春的枝干因為得不到陽光,深棕中微微露灰,看上去脆生生的。再往外的枝條在主枝干的襯托下,更顯生機勃勃。繼續(xù)看去,便是花。近看迎春花,不由再次感慨它的玲瓏。那還沒開的小花苞吧,只有黃豆粒大小,花苞尖是炫目的金黃色,黃中透著燦爛的橙紅色,沉淀著青澀的淡綠色。金黃從上而下慢慢變淡,濃郁的橙紅便接了上去,再逐漸淡化,染上青綠。每一個顏色的過渡都是那么自然,一點不顯僵硬,就像一幅用金、橙、青渲染而成的漸變色水粉畫。再瞧那已開的,花瓣薄如蟬翼,柔軟而富有光澤,那質感倒像是夏日里輕盈涼快的名貴絲綢。有花瓣只開了一半的,幾片花瓣抱成一團,裹住花蕊,其余幾片花瓣向四面八方綻開,恰似一個黃玉雕琢的嬌小“蓮花寶座”。全開的花瓣不過比指甲蓋大上一點,極為整齊地簇擁著花蕊,倒和九月的桂花有幾分相像。
但再一細想,迎春和桂花不過色彩形態(tài)相似罷了,桂花十里飄香,迎春卻只是一股淡淡的、若有若無的淺香。都說桂花不張揚,可我卻覺得這迎春比分明比桂花還要樸素幾分!
久久看著這迎春花,一種熟悉感撲面而來。這,并不是我第一次看到迎春。那是我很小的時候,外公帶我去河灘邊玩時發(fā)現(xiàn)的。外公是個不茍言笑的人,在我的記憶中他從來沒有特別明顯地關心過我,但我瘋玩受傷時他眼底的擔憂我看得真切。那天我看見滿岸的迎春,好不興奮,一回頭看見外公慈愛地看著我,嘴角上揚。
早已記不清那片燦爛,外公那抹笑容卻一直印在腦海。那年暮春,迎春花無聲無息地從枝頭飄飄墜落,外公也悄然離去了。我這才知道,外公陪我去河灘玩時已經病重,可是,一切都晚了……
外公,你看,迎春又開了,開得那么好,你一定也能看到吧。迎春綻開笑靨,只為迎接春天的到來;你默默的關懷,是我最大的依賴。你看著我一顰一笑,同悲,同喜,同怒……
再次看向迎春,暗暗嘆息:迎春,迎春,你,是否也無法陪我到永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