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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午碎筆

端午

端午又名端陽、重五、詩人節(jié),這日美食、民俗、文化完美契合。美食,大江南北都吃粽子;民俗,這日有祭拜的元素;文化,有屈原與汨羅江,有永遠鮮活的楚辭。

粽箬

粽箬,色綠,體狹長,生在淺水灘,形似蘆柴葉,只是紋理更細膩,身子小巧柔軟些。鄉(xiāng)下取它撐小船劃木桶涉水皆可,帶一把小剪刀就可以打回家,不知什么道理,只能說打不能叫剪,更不能用手直接撕扯。這一叢叢的青綠在人家田頭,張三家的李四可以去打,王五家的劉六打了也沒事,揀成熟的,嫩的小的留給后來人。

青粽箬打回來需要用熱水燙一遍,時間火候要控制,時間長了,顏色暗淡,時間短了,不能去除泥腥與苦澀,而后浸泡在清水里,上手時再捋一遍。包粽子也有陳年的箬葉,半青半黃皺巴巴的,懸在陰暗處整整一載,這時節(jié)解下,在水里慢慢轉青,自然就舒展順滑。據說這樣的箬葉包出來的粽子有一點歲月的味道,更好。若年數過久,也就扔了。

雄黃酒

雄黃酒在江南的傳奇里,在魯迅故里,更多在法海的陰謀里,這里的鄉(xiāng)下不稀罕。早晨吃完了粽子,齒間黏糊糊的,到鍋里舀一杯棕湯,色澤青綠,進口濃稠,據說可以清熱敗火,還有這香氣在唇間可以久久回味。

菖蒲與艾草

這節(jié)日里有兩種植物,菖蒲與艾草。

五月里,植物經了雨水,陽光還不算烈,長勢可人。艾草莖干灰白,葉面綠,葉背灰白,離了土葉子有些耷拉,于是很努力地將內里濃濃苦澀散出,可去蚊蟲。

艾草是雌性,適宜藏在家里,與神靈共處。

艾草鄉(xiāng)下多,野生,據說城里在買賣,一般與神靈有關的鄉(xiāng)下人都說請。

菖蒲綠得逼眼,細長,邊緣鋒利如劍,雄性,插于外大門的上框,可辟邪。不知后來被那一陣風吹落,也不知落到何處,人們只記得它英氣逼人的模樣。

菖蒲是長在水里的,無主。不是端午節(jié)也可以拽幾株,一節(jié)節(jié)撕開,綠汁沾在指肚,有淡淡的類似薄荷的味兒。

老人喜歡把它當做笛子吹,細細長長的顫音,在鄉(xiāng)間可以飄很遠,煞是動聽,如今孩子們已經不會了。

端午的咸蛋最好是自家腌制的,鴨蛋剛從鴨欄里逃出來,沾著鴨屁股熱氣還有鴨欄里的濕腥氣,偶爾還有幾根絨毛,沾著泥。

超市里、地攤上也有,汪曾祺在《雞鴨名家》寫過,炕房里照過一輪兩輪終不能孵化鴨雛的,最好的出處就是腌成咸蛋。他來自盛產咸蛋的高郵,說話還是比較權威的。

咸蛋是端午“五紅”里不可少的,莧菜、紅蘿卜多少也來點。其余的雞鴨鵝肉只要沾些紅都可以。有人喜歡吃蛋黃冒油的咸蛋,可是味太重,如今菜越吃越淡,儀式越來越淡,咸蛋也要淡一些,傳統(tǒng)的二十八天太長,十八天的蛋帶有一星半點的咸,端午早晨左手筷子戳著粽子,右手捏著咸蛋,一口粽子軟乎乎,一口咸蛋滑溜溜。

咸蛋喜歡青殼尖頭,看了舒服,蛋白也最細膩。

端午早晨還有撞蛋的習俗,舊時這日不放假,年輕的媽媽早早為孩子織好五色絲絡,裝一個蛋興沖沖奔到學校,甲與乙,丙與丁,逮到就是一場惡戰(zhàn),破了就吃,一般以蛋的小頭出擊,每一次獲勝都要將蛋愛憐地擦擦,那連續(xù)獲勝的則要小心翼翼保管。有使詐的,蛋只冒出一二寸的尖頭,在相撞的瞬間,食指第二關節(jié)凸出暗捅。帶來的有雞蛋、鴨蛋、還有淡青色鵝蛋,這很讓人羨慕。鵝蛋往往笑到最后。遇到無賴也不濟,用木頭刻一個雞蛋,砂紙打磨,涂上紅,每一次出擊還要裝得膽戰(zhàn)心驚,雖說勝利了,看到小伙伴吃得津津有味,眼也饞。

最終教室里落了一地的蛋片。

粽子

包粽子,先將三片箬葉攤放在手心,就是卷成上小下大的錐形,而后填米,有長糯米圓糯米兩種,里面摻雜些紅綠豆。紅是唐詩里的相思,綠是前年暑期里逗國人玩的那種,還有時新的蠶豆。有的干脆就是純米,填好了卷成菱米裝、小腳裝,在露出的小口上大拇指擠壓,再加點,插一片箬葉包裹,像綁繃帶。這比喻有些殘忍,但殘忍往往就是真相。粽子本就是華夏文明的傷,中國第一位有名字的詩人,抱著一塊石頭沉溺。于他,生很容易,一放手就可以。死,沉重,緊緊抱著一直走到無邊的黑暗,一直走到當下。最后粽子需要捆扎,用去年的稻草在水中浸泡后柔軟竟然也泛青,打結,打一個中國結,解開容易,一學就會,不學也會,近似于國人的本能。還可以用苧麻線、棉線。

也有用一片箬葉包成的粽子,小巧,年輕的母親就這樣討了孩子歡喜。

如下的粽子里面摻了咸肉香腸,熬出的湯水浮著油星,已經無法潤喉。上面扎了塑料絲,很多娃也解不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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