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法抵御的傷痛

人間是一艘浮在欲望之河上的船——河流因?yàn)榛祀s過多新舊雜陳，良莠不齊的人性欲念而散發(fā)著微微腐臭——但即便如此，也不得不承認(rèn)是人的全部欲望承載了整個人間。從善的欲望。作惡的欲望。生的欲望。死的欲望……混合并匯成一股黏稠而沉緩的當(dāng)下發(fā)生，最終化為歷史，靜靜流向虛無之境。

——《瀾本嫁衣》七堇年自序

買來《瀾本嫁衣》是書上市不久的一個深秋或者是初冬。我想這樣的一個季節(jié)看這樣的一本書的確再適合不過了。

這本書所帶給我們的是一個遠(yuǎn)在天邊卻又近在眼前的世界，我們在這一個骯臟的世界里茍延殘喘。為了我們的欲望。所有沉重的、黏稠的、繁雜的、冗長的欲望混合在一起散發(fā)出腐肉一般的味道，像是黑色的潮汐覆蓋過身體的每一個角落，每一個毛孔，而后是窒息一般的長嘆，如同隔過了另外的一個世紀(jì)。

看完《瀾本嫁衣》剛好是下了第一節(jié)晚自習(xí)，我下樓到操場散步，看到三三兩兩的男生女生們有說有笑的鬧成一團(tuán)，突然覺得很孤獨(dú)，那天晚上月色很皎潔，鋪灑在大地上如同銀霜一般的燦爛。我想，還有一年我就要畢業(yè)了，那個時候我是會自豪的對著初中、高一、高二的學(xué)弟們說：“我高三了哦。”還是會悲傷的對著他們說：“我快滾蛋了。”

輾轉(zhuǎn)流離。輾轉(zhuǎn)流離。這是個我們清楚但并不曾深入的世界。我們始終認(rèn)為那個骯臟的世界離我們非常遙遠(yuǎn)，但是它卻真真正正的存在在我們的周圍，我們被它包圍著、籠罩著、保護(hù)著、摧殘著。

羅曼·羅蘭說：“看清這個世界，然后愛它。”

我們之所以會對這個世界，對我們的生活有種種抱怨、期待、抗拒、欲望，是因?yàn)槲覀冊跊]有來得及看清楚這個世界的時候就已經(jīng)理所當(dāng)然的愛它了。然而當(dāng)我們真正看清楚這個世界的時候，有多少人是會愿意去掩耳盜鈴的愛它呢？

可以用“還沒有來得及悲傷就已經(jīng)哭出聲音”這樣的句子來形容這本書。

知秋，知秋。我反復(fù)在自己的內(nèi)心呼喚她的名字，她是不是真的存在？我們曾深深的記住那么多的人，記住那么多的事情，記住那么多好看的景象，但我們所忽略的永遠(yuǎn)都是些不想在以后記起來的事情。一如知秋，多少人在合上書的時候想要忘記這個“葉知秋”，他們認(rèn)為知秋的一生的確齷齪難當(dāng)，但是他們又不得不接受這一切，那一刻，他們是可憐的。

在我們極力的想要忘記一件事情之前我們不得不想起它。對于這個齷齪難當(dāng)?shù)氖澜?，它并不是不存在，我們也不是離它很遙遠(yuǎn)，只是我們根本沒有認(rèn)清它，或者說根本沒有想要認(rèn)清它。

“入乎其內(nèi)，則能書之；出乎其外，則能觀之。”王國維的《人間詞話》中有這樣一段話，他教會我們?nèi)绾斡^察這個世界，如何體驗(yàn)這個世界，如何書寫這個世界，如何記住這個世界。七堇年的《瀾本嫁衣》中真正揭開這個世界巨大的面罩是我們看到的是“敗絮其內(nèi)”。你可能會失望，你可能會憎惡，你可能會選擇逃避，但是你不得不承認(rèn)這個世界真的存在。

芥川龍之介說：“人生就像是一本缺頁很多的書，說它是一本書很牽強(qiáng)，但它的確是一本書。”

我們在用生活撰寫這本缺頁很多的書，每個人都是這樣，每個人的一生都是一本缺頁很多的書。

在考學(xué)資料漸漸的顯得耀武揚(yáng)威，教室的燈光越來越刺眼的年歲里，沒有人去想我們所在的這個世界會在哪一個時刻被摧毀。

我們之所以會希望幸福，祝福幸福，大約是因?yàn)樽约菏冀K在一個不幸福的環(huán)境里吧。當(dāng)我們收到了寄來的賀卡時，出去繁冗的符號和文字，自己的地址和名字，只剩下信件末尾的“祝你幸福”。也許看到“幸福”的時候沒有人過多的疑惑或者驚訝，大抵我們都是生活在一個比較幸福的圈子里吧。

一生，一生。葉一生的一生并沒有知秋這樣轟轟烈烈、敢恨敢愛，于是她便體會不到知秋所在的這個世界的刺激和危險。她素面朝天，追求簡單平凡的生活。她的母親、她的學(xué)業(yè)、她的耀輝、她的未來，這些構(gòu)成了她的世界，一個小小的世界，如同一個弱小的蠶將自己包裹在千萬層絲之下，筑成一座小小的繭，保護(hù)著自己，也遠(yuǎn)離著世界。與葉知秋不同，葉一生的平淡或許讓許多讀這本書的人點(diǎn)頭迎合，這才是他們想要的生活，他們想要的世界，他們認(rèn)為知秋的存在完全讓這個世界顛覆。

或許沒有人憎惡知秋，但他們也不喜歡知秋。

我們都是這樣，會在某個特定的時間變得通體銳刺，在刺傷別人同時，也會把自己戳的千瘡百孔。我們都是這樣，讓一艘載滿了我們的欲望的船只靜靜的在黑暗的黏稠潮汐上度過了漫長的一年又一年，甚至一個世紀(jì)又一個世紀(jì)。

生活帶給了我們什么，我們到底需要珍惜些什么。沒有人記得，沒有人研究，沒有人知道。于是我們行尸走肉一般的在這個世界上揮霍著我們的青春，我們的歲月。

《瀾本嫁衣》已經(jīng)不再是那個青春美好的時代了，它讓我們看到了這個光明世界的背后，它讓我們看到了浩瀚的陰影。

我聽這屆高三的學(xué)長對我說：“我快滾蛋了，哈，你們要好好的。”我點(diǎn)頭，沒有回答他，也許沉默是最好的選擇。然而不知道365天之后的今天會不會我也用同樣的話對我的學(xué)弟們說。

無論眼前的這個世界會墮落到什么地步。

無論眼前的這個世界會黑暗到什么地步。

無論這個世界會讓你絕望到什么地步。

請深深的愛它。

請相信它會深深的愛著你。

一葉一生。一葉知秋。既然我們無法改變?nèi)绱松n白的一生，既然我們無法抵御這些莫名的傷痛，那就請愛吧。堅(jiān)持愛這個世界，用力愛這個世界。即便有一天它龐大的身軀會在我們面前轟然倒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