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爺爺植明初和奶奶吳月弟,是廣東省懷集縣詩洞鎮(zhèn)的一對普普通通的農(nóng)民夫婦。他們終年勞作,卻始終是一貧如洗。
爺爺是新中國解放初期,國家培養(yǎng)出來的高級知識分子,當他正在為國為民大干一番事業(yè)時,卻被“四人幫”打成反革命,紅衛(wèi)兵強逼他到農(nóng)村重視體力勞動,在深山野嶺里挖窯燒炭。因為勞累過度,吸入濃煙和粉塵太多,曰夜不斷地咳嗽,得了肺癆,又因無錢醫(yī)治而病成了肺癌。他在老家長期忍受著病魔的折磨,最后活活病死了。這是千千萬萬中國知識分子以及中國農(nóng)民的悲慘命運中,最普通不過的一例。幾十年后的今天,奶奶向我講述爺爺患疾病后至死亡的情景時,她的口吻異常的平靜。幾十年過去了,她的眼淚早已流干。爺爺患上疾病那年,父親才三歲,叔叔剛剛出世,父親對上還有大伯二伯和三個大姑,奶奶一個中年婦女,心里想著的是,如何把七個孩子帶大的難題。
奶奶一個人承擔起繁重的農(nóng)活,但僅僅靠種莊稼,是養(yǎng)不活一家人九口人的,她沒有讀過書,不識字,但她是個聰明的女性,她開始在荒野里開荒種菜,用擔子挑著青菜到街上沿街叫賣。白天干完農(nóng)活,晚上到菜地里筑籬笆、除蟲、澆水、施肥。父親曾對我說,他經(jīng)常在夜里從睡夢中醒過來,發(fā)現(xiàn)奶奶還沒有回家吃晚飯,起床走到菜園前,透過夜幕,看到奶奶仍在菜園里忙碌的身影,眼淚就嘩嘩的流了下來。那時,父親開始懂得了生活的艱辛……
文化大革命的時期,正是中國農(nóng)村轟轟烈烈割資本主義尾巴的時代,奶奶一個瘦弱而剛強的農(nóng)婦,居然不把“四人幫”的錯誤路線,放在心上,依然挑著擔子做她的小生意。她心中只有一個真理:“要生存就要有錢,要脫貧就要找錢送子女讀書。”有一天,公社的一班干部在街上盯上了奶奶,其中一個抓著奶奶的擔子要把青菜沒收。奶奶想著家中嗷嗷待哺的七個小孩和病在床上的丈夫,心中一橫母性戰(zhàn)勝了恐懼,奮力將擔子奪了回來。對方是一個肥頭大耳的公社書記,居然無法從奶奶手上奪過擔子。僵持之中,街上的人都圍了上來,他們許多是奶奶長期的顧客,很同情奶奶的遭遇,都紛紛指責公社書記的無理蠻橫,公社書記只好松了手。這一幕,在奶奶本人看來,也許是日常生活中的一部分,而在平民百姓看來,簡直就是一個純樸的平民和一個強大的國家政權之間的一場“沒有硝煙的戰(zhàn)爭”最后還是一個平民取得了勝利。即使在最艱苦的時期,奶奶也沒有讓孩子們餓肚子。許多年以后回憶起來,她依然為此感到自豪。
后來“四人幫”被打倒了,中國十年內亂的文化大革命宣告結束,中國終于迎來了一個撥亂反正的政治局面,跟著全面恢復高考制度,大伯、二伯、叔叔先后考上了大學,父親也去部隊參加了中國人民解放軍。一家人出了三個大學生和一個解放軍,當時,在偏僻的小村莊里,簡直就是奇跡。人們開始用充滿羨慕的眼光看待奶奶。
奶奶今年86歲了,她耳不聾,只要她的子孫在很遠地方叫她一聲,她都能準確辯認出是誰在叫她,她的眼也不蒙,只要衣服爛了她都還會穿針縫補,身體也健壯,她還一如既往地去菜園勞動。在老家,我和奶奶曾日夜相伴生活過,在奶奶身上所蘊含的中國農(nóng)民和中國女性的堅強和樂觀,已通過父親的血脈傳遞到我身上,有了這點底色,我決定一輩子堅持真理,永遠做一個對國家對人民有用的人!
廣東肇慶中學高三:植穎